【良堂】《探幽记》II

【良堂】《探幽记》II

问/黑羽

更新一章……

上回书说道，搬山道人周九良化身小学徒寄居在摸金校尉孟鹤堂家中，两人相得甚欢；不料卸岭首领杨九郎上门劫持了孟鹤堂欲请他开一座古墓，那古墓也正是周九良的目标。同行路上，周九良为了给他孟哥出口气，无意暴露了身份，现在孟仙对周小先生不理不睬……

七、孟仙云郎

离开汉墓向埋香山的这一段路程，可谓是没有一个人走得痛快。

首先是搬山一伙人坚决要与卸岭群盗同路而行。杨九郎虽然心里不愿意，但一则周九良虽然过分年少，终究也算是一派魁星，不好闹僵拂了面子；而且一旦惹急了搬山道人，即使他们不争夺，在背后搞破坏也不是好玩的。种种考虑，只好相敬如冰地同行。

至于孟周二人，则是一个人极力想往处贴；另一个兹当没看见，其中辛苦，旁人更是难知。

周小先生一路心里忐忑，手底下老秦苦不堪言。待到周九良第三次魂不守舍，把衣襟扣子系错的时候，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。

“我说，周少，您想什么呢？这一路上我给你系三回扣子了，您都是魁星了，咱可不能越活越回去呀。”

周九良收回看着孟鹤堂背影的视线，轻声道：“我勾搭摸金校尉，玩砸了。”

老秦闻言冷笑：“你勾搭？我呸！谁勾搭谁啊！瞧你这样子，想是你实心眼的被人家玩弄了。要不还说是孟仙糊弄人手段高呢……”

周九良一个冷眼斜过去：“闭嘴。不许议论孟先生。”

他这一眼看得秦霄贤背后发凉：这还是他家不解风情的周少吗？这孟仙哪里是摸金校尉，恐怕青楼花魁的本事也不过如此了。

众人在埋香山下一间小客栈歇脚。能跟到这儿的，多是两派中的高手，孟鹤堂和张鑫两个摸金校尉，周九良以及秦梅三个搬山道人，人数最多的是杨九郎以及手下的卸岭力士，足有十人之多。这些人轻装简行，又处事低调，伪装成普通人的身份，一路上倒也顺顺当当。

晚间，杨九郎突然宣布要在山下小酒馆摆一场席，弄得周九良莫名其妙。倒斗的没有这开工设宴的规矩啊，难不成是鸿门宴？怀疑归怀疑，到了时候，大家还是齐刷刷都到了场。

周九良遥遥看着，孟鹤堂和他师伯坐一桌，神色从从容容的，甚至不时交谈两句。他今晚穿了一身丝光竹青缎面大褂，手执那把从不离身的黑檀骨白绢折扇，微微摇着，远看去好看得仿佛一杆雾中翠竹，或是一个水碧翡翠瓶，价值连城的那种。他本就相貌出众，稍微一打扮，就显得气质夺人；要知道，他与周九良一起生活时可从未这么打扮过，故此看在周九良眼里，格外震撼。

“切，捯饬这么好看，要见谁呀这是。”周九良往嘴里扔着花生米，不经意间道。

他和老秦都穿着搬山道人们贯穿的藏蓝色道袍，低调地坐了一桌。搬山一族的衣饰让他感到自信和自在，可是无形与孟鹤堂拉远的距离又使他感到不悦，周九良极力劝说自己把这不悦归因于勾搭套话的失败。

杨九郎早早到场，宣布说是还有一位重要客人。众人未知其详，纷纷好奇不已。只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举着一扇蝉翼缂丝月白屏风从客栈二楼下来，后头还有四个人，抬着一红木雕花坐榻，不知上头是那一位，竟然让杨当家重视若此。

坐榻落地，杨九郎亲自绕到屏风后面。众人都有些功底，耳里颇佳，只听得杨九郎的声音说“什么都依你”“是爷们儿错了，提头给你赔罪”“别气伤了自个儿身子”……

周九良心下好笑，对老秦道：“这是什么人？如此低软声气，莫不是杨九郎抬着夫人来下斗？”

只听屏风后那人似乎低低应了一句，声音好似月下清泉：“你撤开这玩意儿，我要见他。”

周九良心里一闪念，男的？还未深究，就见孟鹤堂忽的站起了来，死死盯着那屏风看，那眼神，急切又怀疑，满满压抑着激动。周九良警惕起来。

杨九郎下令，家仆搬走了屏风，坐榻上赫然一个雪纱轻袍的美男子，手里一柄象牙骨玄墨绢折扇半遮着面，露出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。

那边孟鹤堂早已出声：“小妖精！真的是你！”

白衣美男子也十分激动：“小哥哥……”

孟鹤堂三两步跨到白衣男子面前，一把握住那人的手：“三年前一别，你还好吗？什么时候……和卸岭首领混一块儿了？”

此人美貌绝伦，又与孟仙交情甚笃，周九良一寻思，就猜到这白衣人是最后的发丘天官张云雷。传闻此人能降仙御鬼，有鬼神难测之机；与摸金校尉孟仙曾经同门修行，携手合作；又因为二人都相貌堂堂，引人注目，故业内美名“鬼门双璧”。只是此人性格高傲孤冷，行踪比孟仙还诡秘，他是怎么和杨九郎混在一起的？

老秦看了张云雷的脸，赞叹道：“鬼门双璧，一个赛过一个哈。”照实论起来，孟鹤堂固然好看，但与张云雷这惊采绝艳的皮相相比，可就显不太出来了。

“周少，你说云郎孟仙，哪个更好看？”言下之意，你的孟仙被是比下去了不是。

谁料周九良冷冷道：“孟哥就是孟哥，就长那样，用不着比谁。至于旁人好不好看，跟我何干。”

“小哥哥，你不知道我……”与孟鹤堂四手交握，张云雷欲站起身，谁知刚立住，就双膝软倒，直往下跌，一旁杨九郎连忙把他整个人揽住，那白衣美人却稍显别扭地推开他，扑到孟鹤堂怀里。

孟鹤堂一下子失了冷静，扶着他坐下，皱眉厉声问道：“你腿怎么了？是不是姓杨的为难你了？难道你、你也是被他抓来的？”

张云雷凄然望着孟鹤堂，道：“与他无关，我在他这是自愿的。可是小哥哥，我、我恐怕是再走不得路了。”

孟鹤堂显得悲伤而震惊，不愿相信地看着他：“什么？怎么会弄成这样呀……”

“说来话长，我从斗里摔到地下暗河，当时一身骨头都碎了，险些没命。杨当家救的我，已经好的差不多了，只是不良于行，再不能下斗，发丘一门，怕是要绝在我这儿了……”

孟鹤堂抿着唇，眼泪漱漱地落下来：“我的小妖精，你这是受了多少苦啊……”

“小哥哥还是这么爱哭，”张云雷抬手给他抹了抹眼泪，“我这不是还有口气儿吗，我没事啦。倒是杨九郎这次竟然逼迫你、对你用强，我让他给你赔罪，我也给你赔罪……”

周九良等依旧被晾在一边，他也不恼，只是看着孟仙、云郎两人这个相处的姿态，心里有点憋闷。

一旁杨九郎只得说了事情经过。原来张云雷腿伤本无药可救，但卸岭群盗偶得一古方，说用千春芳燃烧的烟气熏染，能医治这痼疾。而千春芳只存在传闻中的埋香山古墓中，故而杨九郎孤注一掷，不惜重金请张鑫出山，还强把孟仙掳来，与搬山道人争端不断，只为找到这种治病的奇香。

“既然杨当家对你真心实意，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。”听了解释，孟鹤堂态度转变，叹道，“何苦这般大费周章？……直说是为了救你，赴汤蹈火我也去得。”声音低沉，令人动容。

“小哥哥你本已出世，再为我涉险，教我怎么舍得？”

“嗨，知己不就该这样用吗？”孟鹤堂破涕为笑，反而安慰张云雷道：“你孟哥的手段你知道的，什么千春芳、百日醉，只要说得出来的，都给你掏出来。”

这下周九良更不悦了。孟鹤堂初时一副红尘静好，贪生怕死的样子；说什么“若再下斗，定然一命呜呼”，这会儿却又是“赴汤蹈火何惧”，逞什么英雄？看来张云雷真是他放在心上的人。

“原来这位就是名满江湖的发丘天官张云雷，我还没见过呢。”周九良站起身来打断，一双冷眼看着张云雷。他不得不插口说句话，因为其他的再也听不下去了。

【TBC】